在当代知识界,提起商务印书馆的“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”,人们的脑海里就会浮现那极富个性色彩和时代气息的封面装帧。白色的封面朴素庄重,书脊和封底按不同的学科分成蓝、黄、绿等颜色,排放在一起,宛若绚丽的彩虹,最令它的译者和读者喜爱的,是封面左下角那朵烫金的蒲公英,它简洁典雅,又寓意深刻,小小的蒲公英,象征着知识的传播和学术生命的顽强。现在,这朵美丽的蒲公英已乘着和风飞遍全国,将知识的种子,深深植入读者的心田。
在中国知识界、出版界的有识之士致力于译介外国学术名著的行列中,商务印书馆一直走在最前头。从1898年出版严译《天演论》到1929年出版“汉译世界名著丛书”,商务的翻译出版工作始终没有间断过。这一时期有计划、有规模出版的学术著作,对中国学术的近代化进程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。
1958年,新中国的文化事业要求商务印书馆继续其编译学术著作的工作,在陈翰伯等老一代出版家领导下,翻译出版了几百种外国学术名著的单行本。1981年,“文革”后恢复建制的商务也恢复了原来的出版分工,继续承担译介外国学术著作的任务。1982年1月,为庆祝商务印书馆建馆85周年,在陈原老策划和亲自主持下,商务印书馆在已出版的汉译学术著作中,精选50种名著,推出“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”。与1929年的丛书相比较,加入“学术”两字,强调了丛书的专业性与学术性。陈原曾这样评价这套丛书:“选录是严谨的”,“原著是有代表性的”,“译文是认真的”。作为丛书的策划人和领导者,陈原老人的评价非常谦逊,但这已足以说明丛书的学术水平。实事求是地说,这套丛书中的许多译本都代表了国内翻译学术著作的最高水平。目前,丛书已出版了8辑340余种,计划2000年出齐400种。
正如一棵小小的蒲公英,“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”也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,显示出顽强的生命力。在1958年国家的出版分工中,商务印书馆承担的,是译介出版外国名著中的“西方非马克思主义”学术书籍。不难想象,当时出版这样的书会面临多么大的困难和压力。幸运的是,在新中国第一代出版领导人当中,有那么一批杰出的学者和读书人,他们学识渊博,具有远见卓识,同时具有异乎常人的执着精神以及灵活的工作艺术。当时直接参与此事的胡企林回忆,刚刚恢复建制的商务急缺人才,时任总编辑的陈翰伯四处网罗,一些靠边站的右派和“反动学术权威”作为编译人才引进商务。为了制定一个完备的规划,陈翰伯带着铺盖卷到北大蹲点,搞调查研究、制定选题、寻找译者。为了不致因工作不慎引出麻烦,直接参与1982年丛书出版工作的商务印书馆原总经理林尔蔚介绍说,当时每出版一本书,都要在前面加上一篇长长的“批判性序言”,有的书的序言比原文还要长。这种序言是一种解释,也是一种“保险”,出版人的良苦用心于此可见一斑。就这样,从1958年至1966年,商务出版了汉译学术著作395种,在当时实际工作时间被大量侵占的情况下,这一成绩已相当可观。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,商务恢复了中断的出版工作,1982年推出“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”第一辑50种。于是,又有人提出这套书是否存在“精神污染”、“自由化”等之类的问题。1984年,邓小平同志提出:要大约花四五十年的时间,把世界各国的名著都译出来。1989年,胡乔木同志又提出:“选题的范围还可以更广些”。这些,对商务人来说都无疑是极大的鞭策和鼓舞。在是年召开的“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”规划会上,有的老教授看到商务一直坚持着丛书的出版,感动得直掉眼泪。
林尔蔚先生十分感慨地对记者说,“汉译名著丛书团结了一大批翻译家和学者,这个带动面是相当大的,这种出版与翻译的结合完全可以推动学科的发展。出版社尊重作者,作者也支持出版社。我们许多事情都是在作者的支持下才做到做好的。所以说,最重要的是人,是一支有力的队伍。往大的方面说,通过丛书这种具体有形的形式,商务实际上是做了一件沟通党和国家与知识分子的好事,体现的是党的知识分子政策。”也许,更应当这样说,丛书能具有这样的生命力,正是出版人和学者顽强的学术意志和学术品格的最好体现。
蒲公英象征着知识的传播。而传播知识正是这套丛书的最终目标。丛书的价格是普及性的,大学生也都负担得起,而丛书的内容则是专业的、学术性很强的,经得住时间的考验。因此,这套丛书对知识的传播,不仅广泛,而且长久。1982年,丛书第一辑刚一面市,立即被广大读者一抢而空。很快,市场上连一套完整的丛书也没有了。时任馆长林尔蔚当时下了一个不得已的“命令”,一定要在馆里留下300套完整的丛书以备所需,但是,不久,编辑们由于无法拒绝热情的读者的需要,还是将这些书也都售出了。如果说那时有“书荒”的历史原因,那么,丛书至今仍畅销不衰甚至供不应求,就足以说明读者对其的欢迎和需要了。